由侦探阁提供的《沧海楼》的“第三十八章:怒火照白日,毒计锁黑熊”,希望你喜欢。
???????????????????。
殷雪龙率领残军向营寨退去。
他这一路虽然心情烦躁,却又不得不催促部下加快脚步,只怕路上再遇伏兵。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营盘轮廓已能掠入他的眼底。
北境军队原本不习惯安营驻守,只因前夜被关中游骑骚扰地彻夜未眠,才学着中原人的样子扎起一座粗糙营盘。
与其说是营盘,倒不如说就是一道由土石与树杈堆砌而成的墙垣,墙垣中乱糟糟支着千余顶牛皮帐篷,而战马就栓束在各自的帐篷之外,显得简陋随意又毫无章法。
此刻有几队游骑仍于营盘外巡逻,他们所巡视的范围并不大,但却极为仔细。
一支游骑正在探察间,忽于东南方向发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影绰绰顶冠披甲,手擎长刀,似乎是威将军殷雪龙的身影。这支游骑连忙拨马回营,向暂时主事的几位千夫长禀明此事。等那队人马行至营旁时,几位千夫长已在营门前等候多时了。
借着月色看去,为首之人果然是威将军殷雪龙。
只是此刻与出征前已大不相同——他们还未见过如此落魄的殷雪龙。
他们见殷将军面色阴郁、盔歪甲斜,左肩头空荡荡露出半幅战袍,护肩银甲却不知何处去了;身后的骑士们又大半披伤挂彩,精神萎靡不振。心中便知昨夜的战事并不顺利,慌忙于马背上颔首抚胸行礼,并不敢有半句惊扰。
殷雪龙亦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策马掠入营中,径直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仿佛没有看到这些列队相迎的部下。
这几位千夫长见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位眼珠一转,伸手拦下一名骑军,悄悄问道:“狼伢子,这几日战事如何?”
这名骑军正在气喘吁吁,周身上下又有多处枪伤箭洞,原本不想开口说话,可一看是千夫长问询,只好强挣着应答道:“威将军率我等找了两日,终于在昨夜找到了一条取道关后的小路,可谁知却中了蛮子的埋伏,三千余蛮子在山谷中围住我等。前后整整厮杀了一夜,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得以退回营寨。”
千夫长扫了一眼这支残军败将,已能想象到夜间战事的惨烈,于是叹息着说道:“此战我军战死的弟兄怕是将近千人了。”
这名骑军闻言挺腰答道:“回禀青狼千长,此战我军伤亡近千弟兄确是不假,但死在我们刀下的蛮子只有更多!”
这位被称作“青狼”的千夫长问道:“此话当真?”
这名骑军慨然应道:“千真万确,死在我刀下的蛮子便有五个之多!威将军更是以一敌三也不曾落了下风!”
青狼见这名骑军慷慨激烈,坐在马背上的身躯已是摇摇欲坠,便也不再多问,吩咐他回帐之后好生治伤休养,随后圈回战马望向其他人。
另一位千夫长忙问道:“青狼,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青狼想了想说道:“还是去见将军罢。”
千夫长说道:“可将军此刻怕是正在气头上,我们……”
青狼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
正在议论之时,忽见一名骑士策马赶来,抚胸说道:“几位千长,威将军有请。”
殷雪龙的帐篷中仍有光亮——他并未睡去,甚至连甲胄战袍也未曾摘下,一个人靠坐在羊皮毡子上,安静地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灯烛闪烁之间,帐外有人说话:“将军,我等领命前来。”
殷雪龙冷冷说道:“进来罢。”
帐帘一挑,六位千夫长先后迈步踏入,于殷雪龙身前一字排开。
殷雪龙冷声问道:“蒙烈的军队是何时来到关前的?”
青狼不敢有丝毫怠慢,昨天蒙烈赶到时,正是他在关前组织佯攻。连忙抚胸答道:“回禀将军,蒙烈乃是昨天傍晚时分来至关前。”
殷雪龙皱眉说道:“竟然用了整整五天。”
青狼点头说道:“将军与蒙烈约定三天时限,他却足足晚了两天才赶到此处。”
殷雪龙想到惨死于山谷中的麾下铁骑,便忍不住愤然骂道:“混账东西贻误战机,本将军岂能饶他?青狼何在!”
青狼抚胸应道:“末将在!”
殷雪龙说道:“去将蒙烈那厮唤至我帐中,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青狼说道:“将军息怒,蒙烈这厮虽贻误战机、罪大恶极,但此刻却还杀不得啊!”
殷雪龙勃然大怒说道:“你胆敢违抗军令?”
青狼慌忙跪倒在地,说道:“末将岂敢违抗军令?只是眼下战事紧迫,我军又正是用人之际,将军若此时杀了蒙烈,只怕正中关内蛮子下怀!”
殷雪龙闻言陷入沉思,青狼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眼下确是用人之际;昨夜一场鏖战虽然憋屈,可也实实在在斩下千余颗头颅,而关内满打满算不过五千余人,每折损
一人便无处增补,自己身边则多了蒙烈的五千生力军,此消彼长之下更多了几分胜算。
于是他抚髯说道:“可蒙烈这厮确是来迟了两天,这般罪责若不惩处也说不过去。”
青狼随即应道:“依末将之见,明日攻城便派蒙烈去打头阵。”
殷雪龙问道:“却是为何?”
青狼说道:“镇远关虽然有损伤,可毕竟还有坚城雄关可依,绝非蒙烈麾下的五千铁骑可以撼动。若派蒙烈去打头阵,既可以消磨关内的有生力量,又能令蒙烈麾下损兵折将,岂非是他们两败俱伤,而我们一举两得?”
殷雪龙眼前一亮,接着说道:“蒙烈这厮虽也是北境人,可飞熊国与苍狼国却不是一条心——此计甚妙!”
青狼所献正是“驱虎吞狼”之计,驱飞熊国以吞镇远关。
可镇远关是那么好吞的吗?以他“北境第一劲旅”铁狼骑军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有勇无谋的蒙烈了,他若出战必是强攻硬取、不破不还,战事之激烈、损失之惨重可想而知,那便是我等坐收渔利之时了……
“真是一条妙计。”殷雪龙朗声笑道:“你等且回帐休憩去罢,明日一早再唤那蒙烈前来。”
“遵命!”六位千夫长依次退去,帐内又重新恢复平静。
自从十八年前殷白原统一各部,天狼神的威严便不容他人侵犯。但毕竟已经十八年了,北境人虽然尊崇力量却也桀骜难驯,有几支部落已经暗中谋划跃跃欲试,“金眼罴”蒙烈便是首当其冲。
因而这次出兵南下,老可汗既是为女儿殷雪狐报仇雪恨,也是趁机敲打消耗诸部落的实力,借此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以殷白原之所图谋,此战过后北境十部落尽数烟消云散、荒原深处只存一座苍狼国才是称心合意。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营盘。
蒙烈听闻殷雪龙回到营中,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惊惶,急忙策马过营主动求见。一名骑军将他引至主帐,殷雪龙早已在帐内等候多时。
威将军仍然靠坐在羊皮毡子上,
左手扶颊沉思,右手紧握弯刀,凤眼闪动不怒而自威,身前两侧站着六位千夫长,各自顶盔披甲、持刀而立,除了还在后营养伤的灰狼,与昨夜战死的另一位千夫长,其余诸将已是尽数在此了。
蒙烈见此架势,心中已有三分惴惴不安。
他连忙抚胸说道:“殷将军在上,末将蒙烈请安了。”
殷雪龙明知故问道:“蒙烈,你是何时赶到关前的?”
蒙烈小心翼翼地说道:“回殷将军,末将率领本部五千铁骑,于昨天傍晚赶到关前。”
殷雪龙冷声暴喝道:“大胆蒙烈,你竟敢违抗军令!本将军与你约定三天期限,你却如何用了整整五日方才赶到关前?”
这番话如同一阵暴雷于耳边炸响,大颗冷汗瞬间爬满蒙烈的脸颊,他慌忙翻身在地单膝跪倒,额头几乎趴伏到尘埃之下,战战兢兢地说道:“末将岂敢违抗军令,只是……只是路上迷失了方向,因此才被迫耽搁了两天时间,并非末将故意为之啊!”
蒙烈一向胆大心粗,并未将这两天迟缓放在心上,却不想今日一见到殷雪龙,就被他将此事打成“贻误军机”之罪名,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只得慌慌张张一番胡言乱语,又岂能骗得过殷雪龙的耳朵。
殷雪龙果然闻言冷笑道:“哼!还敢在本将军面前狡辩,来人!”
身侧六位千夫长一齐抚胸应道:“末将在!”
殷雪龙说道:“将蒙烈拖出帐外,枭首示众!”
众将齐声说道:“遵命!”
这可把蒙烈吓坏了,他实在想不到会是如今的局面,自己虽然迟了两天,却应该也罪不至“枭首示众”罢……可千夫长们已将他的臂膊架起,眼看自己就要被拖出营帐了,他连忙放声大喊道:“殷将军!殷将军!饶末将一命,末将愿戴罪立功!”
殷雪龙摆手说道:“且慢!”千夫长们便停下脚步。
他从羊皮毡子上直起腰,居高临下地望着蒙烈,冷笑问道:“蒙烈,你要如何戴罪立功?”
蒙烈仿佛溺水的行人觅得一线生机,连忙再次跪倒说道:“末将愿率本部铁骑攻破镇远关,将关内主将之头颅双手献于将军帐下!”
青狼在一旁佯怒道:“你且休说大话!将军率我等苦战五日都未曾得胜,你麾下只有五千骑军,如何便能攻破此关?”
殷雪龙亦是佯怒道:“放肆!此处岂是你讲话之所?”
旋即换了一副笑容说道:“蒙国主也是为国心切,国家此时又正是用人之际……也罢,本将军便遂了你的心意。蒙烈何在!”
蒙烈连滚带爬站起身来,以右手抚胸应道:“末将在!”
殷雪龙说道:“本将军命你率本部铁骑,三日之内必要踏平镇远关,否则你便提头来见罢!”
蒙烈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只得一口应道:“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