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侦探阁提供的《燕山血》的“第八十二章 远山红日没(本章开始全面进阶)”,希望你喜欢。
???????????????????。
老张头冷笑一声,喝道:“装神弄鬼,让张爷爷来验验你的成色!”
只见老张头暴起,刀尖直指门外身影,去势快极。清远真人幽幽长叹,口中说着“人都走了还来扰人清净”,倏然打开了门。老张头眼前一花,刀尖顶在门上,而后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中不稳,刀脱手而出。
清远真人一手夺过刀来,另一只手提着灯,凑过去查看被刀划过的门,只见一道极深的划痕。清远真人回过头来,长叹一声说道:“你若要和贫道打斗,不能开了门出来么?你这样弄坏了将军的门,倒好像贫道看护不力一样。”
赵元让心中暗赞一声,自忖若是自己,被老张头这一招攻来,虽能躲闪得开,但是却再无力反击了。只是赵元让听说茅山派投了左相大人,此时却不知为何清远真人出现在此处。
老张头惨然一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清远真人。死在清远真人手下,不冤。”
清远真人笑了笑,将手上的刀抛了回来,老张头接住,眉头微皱,面上尽是疑惑。清远真人笑道:“谁说贫道要杀你了?你是龙虎门下人吧?回去告诉火门主,不必再来了。官府要查贫道护不住,但是江湖中人若要在将军府胡作非为,得从贫道的身上踏过去。”
老张头眉头微皱,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另一边的人了?”
清远真人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贫道技不如人,受人生擒活捉,人家还好吃好喝对贫道,江湖中人,知恩应当图报。”
老张头顿了一顿,说道:“谢过真人。我去复命,只得实话实说,若在袁先生那里……”
清远真人笑了笑,不以为然说道:“师尊也得守江湖道义吧?你自如实说。”
老张头收起刀来,躬身行了一礼,大踏步走出门外去了。
清远真人看着老张头远去,回过头来,看向赵元让藏身之处,说道:“今晚还真是热闹,里面的朋友不如出来相见?贫道知晓哪里有好茶,总比你摸黑瞎转悠的好。”
赵元让苦笑一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清远真人借着灯光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说道:“朋友并非江湖中人,似乎不该出现在此处。”
赵元让心中诧异,问道:“你认得我?”
清远真人长叹一声说道:“正如将军认得贫道。”
赵元让大笑起来。清远真人定定看着赵元让,开口问道:“将军所为何来?因公耶?因私耶?”
赵元让答道:“因私。今夜办了件事,心中感慨,便来这里看看。”
清远真人笑道:“黑灯瞎火有何可看的?”
赵元让看着清远真人,忽而问道:“若我未记错,真人本是云将军敌人,刺杀云将军未果被云将军所擒。此时却在此守护不可能再回来了的云将军府邸,赵某不明白。”
清远真人一愣,而后笑道:“将军知道的事情倒挺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贫道一直很喜欢云将军,若非家国大事之上意见相左,又怎会拔刀相向?我伤了云将军,很是过意不去,如此而已。”
赵元让又问道:“真人武艺如此好强,又怎会失手被擒?”
清远真人听出了赵元让话外之音,摇头道:“将军不是江湖中人,不懂江湖中的规矩。贫道自是精密筹划,尽力行刺,只是云将军身边能人异士也多得很,贫道功亏一篑,也在情理之中。”
赵元让还想再问,清远真人挥挥手,说道:“将军一直问贫道,却不肯回答贫道问题,实为不公。”
赵元让笑道:“我来此地目的么?无非是想看看云未为何能让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舍生为他卖命罢了。”
清远真人眉毛一扬:“哦?将军还知道有何江湖中人为云将军卖命?”
赵元让叹道:“以前不知道,不过刚刚看到了一个,至死还在说,士为知己者死。”
清远真人大笑起来,说道:“好一句士为知己者死。此人是何人?贫道意欲结交一番。啊呦不对,听将军的意思,其人已逝,那便去墓上祭扫一番,聊表敬意。”
赵元让微含歉意道:“真人见谅,我不能说。”
清远真人点点头,说道:“各有各的难处,贫道晓得了。将军找到要寻找的东西了么?”
赵元让皱眉道:“似乎找到了,又似乎没找到。我知道云将军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过一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就连曾经的敌人都肯为他效死,我还是不明白。”
清远真人哈哈大笑,说道:“这算什么?只需要一封信,由于不堪杀戮而隐居的昔时好友能马不停蹄赶来,风雨飘摇之中的小门小派能不顾其他全力援护,大门派中师尊辈的也由于意见相左同门反目。”
赵元让不懂江湖,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清远真人看出了赵元让眼中的不相信来,也不多说,幽幽说道:“泰
山神主,横江飞将,悲欢居士,若你是江湖中人,便知道这些称号意味着什么。你不在江湖,便不会懂,什么叫作侠,什么叫作义不容辞。”
赵元让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侠”这个本来熟悉可是现在开始变得陌生了的字。赵元让摇摇头,说道:“若日后有机会,我定去江湖,见识见识你们说的侠,到底是什么。”
赵元让不知道的是,清远真人提的那三个人,泰
山神主已然叛离奋威军,悲欢居士在庆源府和荒奴军苦苦鏖战,而横江飞将,此时正在河间府伤重卧床难起。
河间府外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个庄子,名唤郭家楼,一共没多少人家,却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名为郭谦明。这大善人乐善好施,每月设棚施粥,而今已有三十载。远近百姓,一提起郭大善人,无不交口称赞。
郭谦明有三子一女,大儿子郭伯忠中了秀才,而后却屡试不中,在当地办了学堂,是远近闻名的先生。二儿子郭仲仁子承父业,经营着郭谦明手上的几处产业,精打细算,现已成了郭家实际上的打理人。小儿子郭叔孝从小顽劣,不肯读书,郭谦明拿他也没办法,便给他请了枪棒教头,磨练力气。小女儿是郭谦明老来得子,而今只有十三岁,唤作郭琰,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奇的是,自从有了小妹之后,郭叔孝便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不再顽劣,收束性情,成为踏实肯干后生,言谈举止间竟颇有乃父之风。众人皆说,郭大善人惠及子孙,郭家定会长盛不绝。
郭谦明的庄子上,此时有
一人靠在床头,静静看着窗外景色。那人绷带缠住了左眼,左肩以下半个身子和整条左臂全是烧伤脓疱,腹部也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整个人触目惊心。
此人正是赵仲远。
原来赵仲远和杜白等人分开后,运送着给征北大军的粮草,步步小心,到了河间府辖地时,却突遭袭击。袭击之人中竟有不少江湖好手,赵仲远率众竭力抵抗,仓促迎战,终究是寡不敌众。
护粮队八十余人被赶杀殆尽,赵仲远身受数创,奋起神功杀了十余人,终是气力难继,仗着轻身功夫逃出数里,怎奈被易水挡住去路。
后面追兵将至,赵仲远仰天长啸,跳入易水之中,本有死志,却被在河边耕田的郭叔孝所救。
赵仲远暗中运息调理,听得门响,便停止运功,睁眼看时,见到是每日伺候自己的小丫鬟端碗进来。赵仲远叹了口气,说道:“我每次问起时,你死活不肯说。便算你们老爷是大善人,也得让我知道他的名姓吧?不然我连谁救了我都不知道,怎的报答?”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道:“都说了我们老爷是大善人,救人不需要报答的。”
赵仲远动了动身子,左半边和腹部钻心得疼,咬咬牙未发出声音。小丫鬟看赵仲远青筋暴起,连忙放下碗,按住赵仲远,口中急道:“让你好好躺着,你非要起来看风景。你好好靠着便是了,干什么总是动个不停?你瞅瞅你这伤!”
小丫鬟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赵仲远噗嗤笑了出来,说道:“疼得是我,你怎么倒哭了?好了好了,快别哭了,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小丫鬟哽咽着扶着赵仲远躺下,而后端了碗,喂药给赵仲远。赵仲远慌忙举起右手,说道:“我的右手没事,自己来就可以了。”
小丫鬟白了赵仲远一眼,气恼得将药碗放在床头,抱臂看着赵仲远。赵仲远尴尬一笑,说道:“我够不着。”
小丫鬟冷哼一声,说道:“关我甚事?你自己来就可以,你说的。”
赵仲远哭笑不得,不知何处惹了这个小丫头,于是瞪着小丫鬟不说话。小丫鬟毫不畏惧,瞪了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门又被推开了,两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位面容和蔼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小丫鬟微微躬身笑道:“老爷!三少爷!”
那老者自是郭谦明,三少爷便是郭叔孝。郭叔孝瞪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装作没有看见。老者看到床头放着药没动,叹了口气,说道:“壮士,这药乃是河间府最好的医师所开,药效很不错的。”
小丫鬟眼睛巴巴望着赵仲远,赵仲远似笑非笑,指着小丫鬟说道:“本来我是要喝的,但是她……”眼看着小丫鬟快哭了,赵仲远心头畅快,接着说道,“她不告诉我此间主人的名字,也不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又如何敢喝?”
小丫鬟知道受了戏弄,狠狠捥了赵仲远一眼。郭谦明笑道:“原来如此,壮士切莫责怪,是我吩咐她不得告诉壮士的。壮士还是喝了药的好。”
赵仲远盯着郭谦明看了片刻,见郭谦明只是陪着笑脸并不说话,摇头道:“老人家便是此间主人吧?你这一口一个壮士,叫得人好生别扭。我名叫赵仲远,怎么称呼你看着办吧。”
郭谦明、郭叔孝、小丫鬟皆甚是惊讶,未曾想到赵仲远竟将自己真实姓名随口说了出来。郭叔孝忍不住闷声闷气问道:“赵前辈……为何如此轻率将自己名字说了出来?我等若是对头,欲要加害,赵前辈此时毫无反抗之力,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仲远翻了个白眼,说道:“若是寻常人家,谁识得赵仲远是什么人物?若是江湖中仇家,我便不说难道人家便不认得我了么?我的名号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是血堆出来的。”
郭谦明抱拳道:“赵侠士果然爽快。”
赵仲远心想,得,壮士换成侠士了。赵仲远也无心再纠缠称呼,问道:“看来诸位便是江湖中人了。诸位是敌耶?是友耶?姓甚名谁?要如何处置赵某?”
郭谦明缓缓说道:“此处名为郭家楼,距河间府三十余里。小老儿名为郭谦明,这是犬子郭叔孝,赵侠士此时便在我的庄子里养伤。”
赵仲远眉头微皱听完,叹了口气,心灰意懒说道:“我已不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的许多人物,已然不认得了。贵庄师承何处?”
小丫鬟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郭谦明一瞪,生生咽了回去。赵仲远不知小丫鬟为何发笑,郭谦明笑道:“赵侠士误会了,我们郭家楼,只是耕耘农家,做些布匹生意,哪里算得上江湖中人?”
赵仲远心下不信,也不多说,只说道:“原来如此。”
小丫鬟又笑出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明明心中不信,嘴上却又说原来如此。这个飞将可不爽快,哪似爹爹说的那般厉害?”
郭谦明和郭叔孝同时高呼:“阿琰,不得无理!”
赵仲远冷哼一声,森然说道:“是何方神圣,不如划下道来,赵某此时虽然身负重伤,也当奉陪到底。”
小丫鬟娇哼一声,上前来戳了戳赵仲远额头,说道:“你还生气了?我们救了你帮你治伤,你还要生气,到底有没有良心?”
赵仲远何曾被人戳过额头,强忍剧痛,弹身而起,右掌起到一半,看到眼前小丫鬟天真模样,强行止住,怒道:“你做什么?”
郭谦明和郭叔孝皆是大惊失色,口中吼着冲上前去,心中对救下小丫鬟实无把握。见到赵仲远停招,不由舒了口气,想要过去拉回小丫鬟。
小丫鬟看赵仲远暴起,吓了一跳,连忙按住赵仲远的手,急道:“你做什么?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告诉你不要乱动,你偏要乱动!”
赵仲远一个愣神,小丫鬟扶着他向后靠在床头,向窗外一指。赵仲远顺着小丫鬟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夕阳如火,煞是好看。
小丫鬟语气中满是欣喜:“看,多美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