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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大阎罗掌
那女郎背后两处穴道被制,心中一沉。原本受制穴道已然松动,此时这两处要穴被制,只觉浑身僵硬难受,后背痛得厉害。她又惊又骇,强忍惧意,脸向里面朝去。
忽听得房间中一阵簌簌之声,仿似是翻箱倒柜所发出的。她微一沉吟,心想:“陈谅来翻我的房间作什么?这房间本是万一门的,也没有我的东西。”忽想:“他在翻我带来的箱子!他想要找什么?”
身后忽然有个影子倒映下来,陈谅已站到床前。莫凌雪透过床底缝隙瞧到一双粗布鞋。只听陈谅沉吟道:“到底放到哪里去?”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那女郎心中暗奇:“他来我房间里找什么?”忽觉肩头被一只铁手扳住,随即被推到床尾。陈谅伸手在床上乱掀乱翻,过了一阵,又自言自语:“可到底藏在哪里?难道戴在身上?”伸手碰触那女郎后背。
那女郎又惊又怒:“这贼子敢对我动手?”刚想开口说话,忽觉那双手在自己背上摸过时有如一双铁制的爪子。心中一动:“陈谅的手为什么像一双铁爪子?万一门修炼的都是剑法,很少有人肯在手掌上下功夫。他点我后背两处穴道又准又狠,手指上带着一股极为森寒的指力,陈谅的武功修为在万一门中只能算是末流,怎么会有这种功夫?”
查觉那双手正要往她衣衫中搜去,睁开双眼,问道:“是谁?”
“林小姐醒了?”陈谅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随即镇静下来,淡淡地问。
那女郎故作嗔怒,大声道:“是陈师哥吗?你深更半夜到我闺房里来作什么?为什么点了我穴道?”
陈谅不慌不乱,说道:“林小姐,你醒了最好,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那女郎微微冷笑:“有什么事不能白天问?非要在半夜里闯进我的闺房点我的穴道,搜我的身?”
陈谅道:“你哥哥也算我的师弟,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林仁刚让你
三更半夜来找我?这可稀奇得很了!”那女郎冷笑不止。
陈谅道:“的确是你哥哥。林小姐,我师父传给了林仁刚一门功夫,你可知道的吗?”
那女郎道:“什么功夫?我怎么知道?”
陈谅道:“一门掌法,叫作枯骨掌。我与令兄畅谈时得知他已练成这门掌法。”
那女郎心念电转,说道:“不错,他的确练成了。”
陈谅道:“那掌谱在哪?”语气激动。
那女郎冷笑道:“师兄问错了人吧?掌谱在哪我怎么知道?师兄搜我房间就是为了这个?”她侧过头来,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陈谅。
陈谅道:“我听令兄说掌谱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你敢说没有?林小姐,我称你一声林小姐,是因为林仁刚是我师弟,你我有这一层关系,但你终究不是万一门的弟子,这掌谱放在你身上始终不妥,最好还是交还给我。”
那女郎道:“没在就是没有,林仁刚确实把掌谱给我看过,却没在我身上,你想要掌谱自己找他要去。”
陈谅道:“你看过掌谱了?把掌谱给我默下来!”快速伸手抓住那女郎肩膀,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那女郎忽然伸掌拍向陈谅胸口,陈谅吃了一惊,往后一跃,跳到两丈外,心想:“怎么她解了穴了?我点的穴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开?”却见那女郎一掌拍出后,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吐出,倚在床头,肩头剧颤。原来她被陈谅触及皮肤,怒不可遏,拼命运气冲击穴道,穴道虽解,身子亦受重伤。重伤之下拍出一掌,轻飘飘没有力道,才让陈谅轻易躲去。
陈谅道:“林小姐,你这又是何必?我给你开个玩笑,不用拼命冲穴吧?”他话这么说,嘴角露出笑容,眼中杀意顿显无遗。
他走到床边,双掌提到胸前,作势欲抓。那女郎抬头见他掌心乌黑,十指如刀似戟,寒光森森。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事,叫道:“二师哥沈帆!”
陈谅眼瞳一缩,森然笑道:“你说什么?你沈师哥可没在这。”
那女郎道:“沈师哥,你这门大阎罗掌可没有几个人会。”
陈谅怔了一怔,伸手抚摸脸颊,嘿笑两声。
那女郎道:“沈师哥,你为什么要装成陈谅的样子?你想要枯骨掌的掌谱作什么?”顿
悟道:“你的大阎罗掌已经很厉害了,难道还想学枯骨掌?”
沈帆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你比你哥还聪明。”这句话却用了原来的声音。
那女郎心念电转:“他来找掌谱一定是为了学枯骨掌,他假扮陈谅就是怕被人发现,如今被我拆穿,只怕不会放过我。姚元林荣他们离这七八丈,我即使高喊大叫多半也听不到了,只有拖延时间等他们发现。沈帆拜入万一门前有个凶名‘阎罗书生’,此人城府极深,足智多谋,我想要拖延时间只怕没有办法。”故意高声问道:“沈师哥,你想要掌谱为什么不找师尊要?或者找我哥拿?”
沈帆道:“你哥哥聪明得很,宁可与一群饭桶同床共枕也不敢独处。我想找他拿也没办法,嘿,掌谱到底在哪里?”那女郎道:“原来是我哥害了我,沈师哥,掌谱确实在我这里。”伸手入怀,似乎在拿掌谱。
“把掌谱给我!”沈帆脸显喜色,上前伸手。倏然伸掌迎面一拍,袖袍无风而涨。运劲一震,那女郎哇的一声,往后摔出,后背撞上墙壁,重重摔了一跤。
沈帆脸如金纸,右掌微颤,阴森森地道:“你用枯骨掌对付我,也未免高看了自己。倘若在十年前我没练成大阎罗掌之时,兴许接不下这掌。”
原来那女郎见他凑近前来,运气使出枯骨掌,只是她刚才冲击穴道,身上已是受了重伤,这一掌拍出时真气不继,难以伤敌。
沈帆走到床边,往里一望,那女郎滚到床底下。他狞笑道:“今日不管有没有枯骨掌,绝饶不过你!”肩头一抖,铁掌挥出。噔咯一声,板床之间破开,他一只铁手伸入床底,抓到
一人便提了起来。
“你说不说,掌谱在哪里?”他提起那人时虽觉体型似乎不对,但也没去多想。拉起那人后,只见一个少年男子抬起头来,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哪里是什么林家小姐?
那少年男子不是莫凌雪还能是谁?他被沈帆从床底下抓了起来,撞得浑身酸痛,笑吟吟地道:“你好,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帆变色道:“是你?”随即发现面前此人双手双脚皆被绸带缚住,狞笑道:“原来是林小姐从外面找的野汉子!”
莫凌雪嘻笑道:“我是野汉子,那阁下又是什么?阁下深更夜半闯入人家闺房,莫不成是个偷香窃玉的小贼?”
沈帆嘿嘿一笑,眼光森冷地上下扫视莫凌雪,说道:“那天晚上这女人把你放走,我就猜想其中有什么缘由,原来是林小姐在外偷的人。那晚放了你一命,今日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莫凌雪心中念头急转:“此人修为武功不在我之下,如果我双手没被捆住尚有胜算,此时该怎么办?既然他要找什么掌谱,我先哄他一哄。”
沈帆厉声道:“林小姐,你想不想他死?”伸掌抵住莫凌雪脑门。
那女郎从床底钻出,长发散乱,脸色苍白,冰冷冷地道:“你敢杀他?”
沈帆道:“他可生可死,由你决定。”
那女郎道:“他是我要杀的人。”
沈帆一怔,道:“你要杀的人?”
那女郎冷冷地道:“我要杀的人只能由我来杀,你想要杀他,我就要杀你。”
沈帆向莫凌雪瞧去,微笑道:“看来这姘妇想要你活着。”
莫凌雪打了个哈哈。
那女郎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杀了他吧!”
沈帆道:“哦?为什么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
那女郎道:“我听到他的笑声就烦,早点杀了早点舒坦些。”
莫凌雪忙道:“喂!你不能这样!我不笑可以吗?”
沈帆冷笑道:“那我成全你。”五指箕张,指尖黑光闪烁,对着莫凌雪脑门缓缓抓去。
莫凌雪突然抬头哈哈一笑,大声道:“枯骨神功,枯肉腐,枯骨烂。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这后几句却是《狍鸮神功》的法诀,这几句法诀他记得极深,此时面临死亡关头,脱口便念了出来。
沈帆眼皮一跳,道:“你有枯骨掌的掌谱?”
莫凌雪嘻嘻一笑:“你说我是她的谁?枯骨掌掌谱我虽然没有,却记得很深。”
沈帆道:“下面是什么?”
莫凌雪道:“下面是什么你想听吗?下面的内容我要想想。”
沈帆冷笑道:“你敢跟我耍花样?你不肯说是吧?”倏忽出手抓住莫凌雪手掌,一运劲力,噔咯几声。莫凌雪只觉双手如被一个巨箍锁住,骨头咯咯作响,痛彻骨髓。他双手剧痛,额头黄豆大的汗滴滚滚而落,脸上却笑嘻嘻地道:“沈先生,你这是想做……做什么?”说到最后痛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帆阴森森笑道:“你敢不敢再跟我耍花招?后面几句到底是什么?”
莫凌雪惨声道:“后面……后面是……你松开我的手……”
沈帆微一放松,冷冷道:“说!”话音甫遏,忽然往侧一闪,电闪般躲过莫凌雪迅捷之至的一掌、那女郎快速如风的一剑。
莫凌雪往后一跃,背靠右边墙壁,与沈帆对视,双掌垂放,鲜血缓缓下流。
何以莫凌雪竟挣脱了绸带挥出一掌?原来这火山蚕丝织成的细绸不惧烈火、不怕刀剑,捆住人后被捆之人便无解救之力。唯一松解办法却是将绸带泡到水中,绸带松散便能解开。莫凌雪一双手掌被沈帆抓住,指骨作裂,鲜血猛流,一浸到这绸带登即解开。
他查觉绸带松散开来,不待多想,快速拍出一掌,退到墙边,伸手将鲜血擦到腿上的绸带上。
那女郎捡起长剑,快速刺出三四剑,沈帆左闪右避,忽然伸出右掌,在剑刃上一弹,长剑当的一声断成碎片。
那女郎退到床后,背抵墙壁。
沈帆狞笑道:“今日我也不要掌谱了,我要你们的命!”快速挥掌,每一掌挥出,风刃割面,掌力刚猛无俦。他一出手便是大阎罗掌中的绝招,这大阎罗掌是他早些年在重庆地头所得,练成之后掌力有撼地摇天之威,尤其刚猛之中又夹杂着数股阴寒歹毒的柔力,使敌人防不胜防。
他拜入万一门后便极少施展这门掌法,就连师弟虽知他会掌法,却也不知他的掌法竟已臻至化境。此时知道面前两人悉知他的面目,是以一出手便是杀招。他这一掌朝着那女郎劈去,倏忽转身,手掌作圈,向莫凌雪脑门拍至,正是万一门顾西打东的手法。
莫凌雪脸上一寒,如被万把风刀割过,见他这掌来得厉害,背抵墙壁,忽想:“若此时我有锟铻刀在手绝计不怕,就算没有锟铻刀,如果有把长剑在手也能破了他这掌,可是此时什么也没有……”眼见这掌已到身前丈内,想也不想挥掌拍他下盘。
原本沈帆取他面门,他却不抵不挡攻他下盘,已慢了人家一步,而且以手攻上盘短,攻下盘长,沈帆一掌拍到他脑门时他一掌兴许只扫到沈帆衣服,原是武学的大忌。但他真气雄浑,出掌虽慢,掌力却已波及丈许。
沈帆大吃一惊,这一掌下去虽能拍死了莫凌雪,但自己下盘被他掌风扫到,也必受重伤。他惊而不慌,往后一跃,躲了开去。
莫凌雪一掌见效,忽想:“我没有锟铻刀在手,为什么不能用掌?”向前跨出一步,双手圈圆,缓慢出掌。
沈帆微微一惊,心想:“此人也会掌法?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会使掌?”挥掌直取。他掌去势快,莫凌雪去势慢,按理说应该是他先拍中莫凌雪才对。岂知他一掌还在三尺外,莫凌雪的掌风已热辣辣扫到自己面门。
沈帆惊骇之下往后又是一退,莫凌雪向前跨进一步,仍是缓慢出掌。初时莫凌雪出掌迟滞,不够灵活,但沈帆惧他掌风,不敢冒险杀他,反而给了他熟悉掌法的机会。过得一阵,莫凌雪愈觉得出掌时随心如意,灵动变化均由己心,不知不觉中沉醉于其中。仿佛眼前的沈帆不是敌人,而是陪伴自己练掌的同伴。
然而沈帆却越打越惊,只觉此人掌法精妙,出掌虽缓,却覆住自己数处大穴,若自己冒险攻击,便有受创重伤之虞。
莫凌雪忽然左掌上右掌下挥出,左掌变招自上而下,右掌变招自下而上。沈帆“啊呀”一声,往后一跳,背脊撞上窗口,叫道:“阴阳如意掌,阴阳如意掌!你是飘渺采天宗的人?你是苏参天的弟子?”忽又想:“我见过苏参天出手,似乎掌法也没他这么高明,他到底是谁?”
却不知莫凌雪使的确实是苏参天的阴阳如意掌,但修为见识却是这世上三大高手的总和。单论掌法本身,大阎罗掌未必不如阴阳如意掌,但一个人的见识阅历、灵活运用却可以决定武功的高低。
莫凌雪开始使掌尚不熟悉,比划了一阵将脑海中出招变招的顺序连起来,自然逼退了沈帆。他见沈帆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脸上却金黄黄毫不变色,心想:“他戴了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