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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苏籽盛煜寒 | 作者:慕浅浅 | 更新时间:2020-01-21 13: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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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爱你。”

  女人伸展开双臂,好像一只展翅的鸟儿。

  当她朝着天空抬起头时,一束光恰好穿透厚厚的云层,笼罩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毫无血色的两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美的不可方物。

  她幻想自己变成了一位身披五彩霞衣的仙女,从高高的云端下,一跃而下,身轻如燕的漫步在万丈高空,俯瞰着底下的万千芸芸众生。

  可她终究不是仙女,是凡人。

  她不会飞。

  当她轻轻往前一跃时,身体便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砰”的一声。

  死亡,原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在人们的尖叫声中,在消防员们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女人没有掉在救人气垫中,大概是她太瘦了吧,风都可以把她吹跑,位置发生一点点的偏移,她直接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啊!——”

  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女人最后的视线,是一片鲜红,那是她自己的血。

  随即,这些血覆盖住了她的眼睑,她的世界被这片红色挡住,慢慢的变成了黑色。

  这一瞬,似乎很长又很短,她的脑子里电光般的略过了生平的所有一切,然而到最后,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干涸的嘴唇试图张开。

  “嘉、嘉树……”

  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血,围绕着她的身体,四处流淌着。

  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还有许多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和照片,工作人员不得不进行现场疏散。

  可不管如何疏散,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现场一片乱哄哄的。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子,背着奶黄色的书包,一声不吭的从大人们的空隙间钻了出来。

  他步子迈的不大不小,一步一步朝着女人走去。

  还捡起了那份被洒落在地上的,早已凉透的酥油饼。酥油饼已经脏了,上面的黑芝麻也掉的差不多。

  他咬了一口,努力的咀嚼着。

  黑色短发耷拉的垂在前额,看起来很乖。

  他嘴里含着一丝笑,走到女人跟前,蹲下,黑眸隐藏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妈妈,谢谢你的酥油饼,很香很好吃。”

  很快有人发现他,上前揪住他的小胳膊,把他从女人身旁提了起来。

  “喂,哪家的小孩子,赶紧离开这里,这个地方不是你可以待的。”

  下一秒,警员愣住了。

  他看着这个小男孩默不作声的啃着酥油饼,一口接着一口,好像在吃极其美味的东西。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抽泣声,也没有咽唔声。

  但是他的整张脸,已经被泪水完全覆盖住。

  那透明的泪花,好像打开的水龙头,不停冲刷着他的脸蛋。之前流下的还没干透,新一波又源源不断的流下,如此重复。

  “喂,小孩,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警员声音放柔。

  林嘉树木讷的说道,“她是我妈妈。”

  警员猛地愣住,心神巨震。

  ……

  “哎呀,那女人最后还是跳下来了,好惨,整张脸都糊掉了。”

  “为什么就想不开呢,听说还有个儿子,还在读幼儿园。”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儿子来了,蹲在她身边哭,是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

  “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孩子考虑吧,她这一走,孩子可怎么办啊。听说孩子没有爸爸……”

  一群人绕过他们的车前,摇头叹息的说道。

  因为女人跳楼,商场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大批围观的群众,还有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将每个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就算盛煜寒车技再怎么好,也难以飞出去。

  一直像乌龟爬似的,极缓极缓的往前挪动着,期间不时听到那些路过之人传来的议论和唏嘘声。

  苏籽光是听着别人的讨论,就觉得心惊不已。

  再想象女人跳下来的那一幕,心跳更是加快。

  正在开车的盛煜寒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见她小脸蛋惨白惨白的,打趣道。

  “胆子这么小,刚才还想去看,要真去看了,我看你得连着做一个星期的噩梦。”

  苏籽瞪了他一眼。

  盛煜寒眼里的那点玩味便收敛了下去,认真严肃的对她说道。

  “你快生了,以后这种人多拥挤的地方,像商场啊之类的少来,你上次不就是差点从扶梯上摔下去吗?这次又遇到跳楼,真是哪里都不安生,还是家里最安全。”

  “可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呢。难道,我要每天都关在家里吗?”

  “医生说了,大部分怀双胞胎的产妇都会提前发动,从今天开始,你就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在家里待产,我也会把手头上的所有事情都停下来,在家里陪你。”

  “这怎么行?你要是不去工作,那公司不得群龙无首了吗?”

  “老婆孩子比工作重要。”

  商场门口渐渐疏通,盛煜寒油门一踩,便从空出来的地方麻利的开了出去。

  在苏籽看不到的角度,盛煜寒深邃的双眸,一直透过后视镜,紧紧看着她,那里面有着太多的复杂情绪,好像融进冰水中,怎么都化不开。

  苏籽并没有注意到盛煜寒的异样。

  此刻,她正侧对着他,看向车窗之外。

  女人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上面盖着一层白布,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只看见女人垂挂下面的双手。

  那双手干瘦如柴,似乎都可以看得到里面的骨头。

  地面上残留着许多血迹,外面围着一圈警戒线,仍然有许多人围着这里,指指点点,或是说起刚才亲眼目睹的画面,感叹唏嘘,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也有小部分人说起那个孩子,为他感到心疼。

  盛煜寒的车子从事发区域,一闪而过。

  苏籽恍惚中看到了一个背着奶黄色书包的男孩子,他站在形形色色的大人们中间,孤零零的,形单影只。

  “林嘉树?”

  苏籽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扑上前。

  可车子已经开出好远,她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盛煜寒见她突然之间反应这么大,皱眉问道。

  苏籽摇了摇头,坐回到了座位上。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外人的事情,与他们来说无关。

  这天回家之后,苏籽下意识打开手机,果然本地的各大网站和论坛,都出现了女人跳楼的相关信息和帖子。

  但很快就被删除下架,再也无迹可寻。

  这一天,糖糖放学回家后,心情出了奇的开心。

  从车上下来时,一边蹦跳着,一边哼着小曲儿。

  虽然小家伙性格活泼,平时每天精神状态都很好,但是像今天这样,笑的一脸灿烂,逢人就叫,好像中了世纪大奖似的,实属难得。

  苏籽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好奇问了一句。

  “糖糖,发生什么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糖糖揪着垂挂在胸前的小辫子,一双清透的翦水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好像闪闪发亮的水晶。

  “麻麻。”

  她凑近苏籽,肉嘟嘟的小手,挡在嘴巴旁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林嘉树今天主动跟我说话了。”

  “林嘉树主动和你说话了?”

  苏籽张圆了嘴巴,那表情搞得比自家闺女还要夸张。

  “是呀是呀,林嘉树不仅和我说话了,而且他还对我笑了呢,他说我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

  仿佛能成为林嘉树的第一个好朋友,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糖糖拍了拍胸脯,觉得很是骄傲。

  “麻麻,你说过要礼尚往来,现在林嘉树已经主动和我说话了,那我以后也可以和他说话吗?”

  苏籽点了点头。

  “妈妈没有不准你和林嘉树说话啊,只是妈妈觉得你总是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妈妈心疼你而已,即将林嘉树已经把你当成好朋友,那你当然可以和他愉快的玩耍了呀。”

  “耶。”糖糖脱掉鞋子,在沙发上快乐的蹦跳。

  苏籽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再想起刚才在亿达广场看到的那个小男孩的背影。

  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

  临近预产期的每一天,都过得异常缓慢。

  越是期待,越是冗长。

  仿佛每一秒钟都被拉长。

  盛煜寒还真是说到做到,自那天过了后,就把公司里的所有事情都放下,安安心心的陪着她待产。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盛煜寒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逐渐把公司里的事情交给盛夜勋。

  别看盛夜勋双腿残疾,但脑子灵活,他耳提面命的教了一段时间后,盛夜勋就渐渐上手。

  害怕自己走后,苏籽孤儿寡母会被外人欺负,盛煜寒还立下了遗嘱,名下所有的房子车子股份都给了苏籽,至于盛世集团,则由盛夜勋主持,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股份都给了苏籽。

  另外,左伦会全力辅佐盛夜勋,他的好兄弟们也都向他口头承诺,会在他走后,好好的照顾苏籽母子,好好的扶持盛夜勋。

  虽然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但做好这些布署,盛煜寒还是觉得稍微心安了一点。

  女子为母则刚,他相信,即使没有自己的存在,苏籽也会做得很好。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籽正在喝水,见盛煜寒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那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发毛。”苏籽把杯子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都开春了,为什么这几天反倒越来越冷了。”

  她兀自嘀咕着,吃力的走到窗前,盛煜寒走到她身后,突然扳过她的脸,带着汹涌的情绪,狠狠吻住她。

  苏籽有点不知所措的瞪了瞪眼睛。

  虽然孕中期的时候,在那方面,他挺肆无忌惮的,没少占她便宜。

  可自从步入孕晚期后,他就规矩了,而她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就跟吹气球似的,他光是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就不再对她毛手毛脚。

  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亲热是什么时候了。

  房间里,所有的佣人都掩住笑意,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苏籽的两只小手没地方放,最后只能揪住盛煜寒胸前的衬衣,维持身体的平衡。

  被亲的晕头转向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喇叭声。

  苏籽伸手推他,气喘吁吁,“好像是糖糖放学回来了,让孩子看到就不好了。”

  盛煜寒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没完没了的亲她。一双手霸道的圈住她的身体,不让她逃走。

  苏籽被撩的小脸通红,刚才还觉得冷呢,一下子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好在,这臭男人还算有分寸。

  在糖糖进门的前一秒种,适时的松开了她。

  “呼呼。”苏籽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狠狠瞪了盛煜寒一眼,调皮的把自己嘴巴周围那一圈湿漉漉的口水,统统擦到他的衬衣上。

  嗔道,“还给你。”

  门口处,糖糖一下车,就踩着雪地靴蹭蹭蹭的往屋子里跑,粉嫩的小脸蛋皱巴巴的挤成了一堆,脸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六个大字。

  本小姐不开心。

  往日,糖糖放学一回家,肯定要问候一下他们这对老父亲老母亲,再来摸摸她的肚子,和弟弟妹妹说会话。

  可今天倒是好,一点礼貌都没有,直接上楼去了。

  还把门摔得哐啷作响,简直无法无天了。

  “糖糖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学校受欺负了?”

  苏籽问道。

  负责接送糖糖的女佣回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糖糖小姐的心情,这几天一直都不太好,但今天尤其差,我因此问过老师,老师说糖糖在学校里表现很好,并没有和其他同学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知道了。”苏籽示意女佣下去,抬眸对盛煜寒道。

  “那我自己上去,问问孩子吧。”

  盛煜寒点头,知道女儿渐渐大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当妈的出马才行,他先扶着苏籽走到儿童房门口,再自觉的离开。

  儿童房里,糖糖抱着芭比娃娃,坐在榻榻米上,小嘴高高撅起,大大的眼睛不停眨动着,里面还有着零星泪花。

  可她很倔强,死命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苏籽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了一声。

  连忙上前问道。

  “糖糖,你怎么了?”

  “麻麻。”

  糖糖转过脸,看到苏籽的那一刻,眼泪彻底崩盘,扑簌着砸落了下来。

  “你别哭,快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苏籽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不是林嘉树欺负你?”

  她这个女儿,虽然平时被宠坏了,非常娇气。

  可在外面,也是向来强势的,不会弱于别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林嘉树,仗着自己长得帅,持美行凶,把他们家女儿吃得死死的。

  哎,没办法,谁叫糖糖是个颜控呢。

  糖糖不回答,一个劲的抽泣着。

  苏籽着急,“快说啊,是不是林嘉树欺负你了?”

  她掳了掳袖子,做出要干架的仗势,“走,妈妈帮你去教训教训那个臭小子去。”

  说着,苏籽作势要站起来。

  糖糖弱弱的揪了揪苏籽的衣服,声音娇滴滴的,“麻麻,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是因为……因为。”糖糖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哭够了,就拿出纸巾把眼泪擦干。

  嘴巴撅起,一脸的不爽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也是因为林嘉树了,他明明说好了,找到妈妈以后,就会回来的,可是我等了他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苏籽猝不及防的愣住。

  糖糖继续道,“我等了他一天、两天、三天,现在一个星期都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而就在今天下午,老师告诉我们,说林嘉树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读书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去其他地方去了。”

  糖糖的小嘴一瘪。

  “哇”的一声,再次痛哭出声。

  扑倒在苏籽的身上,“麻麻,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苏籽的心里,仿佛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亿达广场看到的孤独背影。

  原来那个孩子真的是他。

  “可是,他明明说好了,要回来的呀,他说找到妈妈了,就马上回来,他在骗我。哼,早知道他这么不守信用,那天,我就应该跟他拉钩,但是我忘记拉了。”

  苏籽不知道该怎么和糖糖解释。

  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糖糖的小脑袋。

  “他没有骗你。”

  他确实是去找妈妈了。

  可惜他的妈妈,已经走了。

  他一定很伤心吧。

  这么小的年纪,亲眼目睹亲生母亲死在眼前,而他当时不哭也不闹,就那么过于安静的站着。

  有一句话叫做,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苏籽突然很担心他幼小的心灵,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留下阴影。

  “麻麻,林嘉树真的不回来了吗?”糖糖纠结这个问题,纠结的不得了。

  苏籽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能如实说道。

  “可能吧,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大,这么宽阔,可能你们这辈子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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