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侦探阁提供的《苦哉行》的“七十四 劫数命定”,希望你喜欢。
???????????????????。
是谁?是谁在那里?死一般的黑暗中,有人缓缓走来,掌握着触目的火星,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面孔。那人把手中的火星轻轻一弹,整个云涯山庄在一瞬间全都被点着。到处都是火焰,无边无际的火海,吞噬了万物,
遮天蔽日的火光,比鲜血更鲜艳,比仇恨更猛烈。
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只剩自己的哀嚎。
不知道在这个难以醒来的噩梦中沉陷了多久。
脑袋昏昏沉沉的,滚滚的浓烟仿佛还覆着在眼皮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全身的骨头一阵僵疼,像是趴在什么人的背上,因为正在行路而微微感到有些颠簸,耳边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
“照你所说,你们前脚刚离开雍都,朝廷就传出命令要公开撤下对师父等人的通缉,又遣人在你们抵达云涯山庄的短短几日后就杀上了门来,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这当中实在有些蹊跷…”
凌天衡断然的话音中带了几分急切,“阿卿绝不会出卖我们!”
“我知道不会是她。可穆淳王府呢?虽然他们与云涯山庄渊源深厚,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谁又估测得出,整个大昭最懂进退,最会权衡轻重的贵胄豪门,面对眼下的局面,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当然,我只不过是有几分怀疑,并没有肯定就是穆淳王府的人泄露了师父的下落。倘若当真是穆淳王府所为,前日又怎么还会派人将朝中的变动告知于我?想来也很有可能只是你们在路上暴露了身份,当时并未发觉而已。”
话声只顿了一顿,接着说了下去,听起来更加的严峻,“且不管何故,此后万事都不能再掉以轻心。这些怪事一件接一件,贼人的目标似乎不只是殿下
一人,他们究竟还有些什么意图,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无数的疑惑悉数堆在脑中,犹如一根根找不出源头的丝线越缠越多,难以理清。苏湛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眼前又浮出先前乘舟在流云湖上,望向岸边时,那片柳色间点缀着的刺眼
血红。
那些被放走的弩手全都死在了流云湖畔。
除了不知所踪的莫阳。
将所有尸身都大致扫了一眼,全身没有多余的伤口,是被一剑封喉。并且每具尸体的伤痕基本一致,出剑利落无比,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然而,看那些弩手的姿势,竟像是毫无防范,似乎至死也意想不到对方会将他们格杀当场。
会是谁下的手?莫阳不会有如此精湛的剑术,又刚受了他一掌,不可能会是他做的。那会是华子勋和良冶师徒,或是和师弟搏杀的那个白衣人,还是另有其人?但那人又是为了什么要把他们全都杀死?
“义父,走了这么久了,你累不累?要不坐下歇息歇息吧?”
“不累。”看了一眼面带关切之色的皇甫萱,凌天衡摇了摇头。
皇甫萱不依不饶地跳到了他面前,“歇一歇吧,义父。我都走累了…”
“就先歇歇吧,天衡。这些孩子的体魄不比你,想来师父也走累了。”苏湛挥袖在道旁的大石上掸了掸,扶宋玄一坐下。
在心里默默估量了一下时间与路程,苏湛抬起眼睛——差不多就在附近了。
放眼望去,前路的尽头处有一个岔路口,其中一条岔路蜿蜿蜒蜒地通向山林的深处。那一片连绵的山脉郁郁葱葱,高低错落,夕阳慢吞吞地降在山顶,在落日余晖之下,又恍若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
这时候,一骑快马从正前方的大道上疾驰而来。快经过他们身旁时,马上的人双眼陡然一亮,匆忙勒马。
马上的人急急落地,上前行礼,“大少爷夫人,隽宁公子,你们在这里?咦,隽怡公子和隽康公子怎么了?”
陆隽宁惊讶地看着来人,“陆善,你、你去哪里了?”
“庄主有封书信让我交到伐南大营…”
苏湛闻言,立马截口问道,“你从南境回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陆善谨慎地打量了苏湛两眼,又看向陆隽宁等人,发现他们看苏湛的眼神毫无警戒之色,才开口回答,“大军已经打到了黎国都城,眼看要大胜而归,却怎么都攻不进去,反而一再拔营后退,那些黎国人像是会妖法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局紧迫,军营里的人死活都不许我见黄霄将军。我在那边躲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潜入的机会,又不敢把信交托给别人,只能先赶回来请示庄主。”
半晌没得到回应,看到连陆隽宁身后的那几个丫头脸上都罕见的没有一丝笑容,陆善察觉出气氛格外凝重,纳闷地转身,“你们还有要事的话,我就先回去报告给庄主了。”
沉默了一下,陆隽宁轻声地说,“不用去了…”
“什么?”
“不用回去了…爷爷死了,活着的人都在这里了,没有云涯山庄了…”
陆善呆了片刻,跪跌在地,把脸埋到掌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哭泣。
“陆兄弟,节哀。”苏湛宽慰般地拍了拍陆隽宁的肩膀,默然片刻,才再度开口,“前面就是就是馥山山口。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陆兄弟,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陆隽宁愣住,“你们…要走了?”
“是啊,就送到这里吧…我也该走了。”
看着缓缓起身的人,陆隽宁难以置信地低呼,“伯母,你要走?你去哪里?”
“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跋山涉水,到深山穷林里去寄人篱下,我…我没办法过这种日子,只想有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了却残生…”大少爷夫人凄然的笑了一下,红肿的眼角因为这样的笑容爬满了纹路,更加透出几分老态,“我要回家去了。”
“伯母难道没听苏大侠说么?现在留在云涯山庄很危险…”
“我是要回从前的家,回雍都投靠父兄。不用替我担心,我一个毫无威胁的妇道人家,没人会在意我的死活,也没人会花费力气来取我的性命。”
陆隽宁惊讶不已,“可是还有隽康,还有廉儿啊…”
“是啊,我不能带他们冒险,只有让他们留下来了。”准备离去的妇人垂眼看着靠在胸口酣睡的幼童,情不自禁埋首将面颊轻轻贴在那张稚嫩的脸蛋上,有泪水无声地顺着颊边淌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就拜托给你了。”
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陆隽宁张口结舌地问,“你、你连儿子和孙子都不管了?”
“我的夫君丢下我,我的儿子也丢下我,我…又为什么舍不得他们呢?”大少爷夫人说着,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满眼都是眷恋之意,忽然把稚童稳稳地推向陆隽宁的胸膛。
“伯母,你…你…”下意识地伸臂托住送到怀中的稚童,陆隽宁全身一颤,连忙紧了紧手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三思,何必要独自上路?那些贼人心狠手辣,就是妇孺也未必会放过。”
听见苏湛肃声劝说,大少爷夫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心意已定,不用多说了。”
背着行囊的两名庄丁越行越远,频频回首,而他们紧紧跟随的妇人没有再回顾一眼。
陆隽宁怔怔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在前方消失不见,情绪好一阵都无法平复。想不到在大难临头之后,伯母居然就这样无情地抛下了儿孙独自离去,由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森森的凉意,他忽然发觉自己才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个。
他回过头,瞥过犹如湖水一般柔顺的裙裾,又看向那些侍婢和剩下的庄丁们,心底无尽酸楚,口气从未那么低落消沉,“红殊,你们也走吧…还有你们,全都走吧,去好好找条生路,不用再跟着我了。”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不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是踌躇不前,陆隽宁把心一狠,背转了身子,低吼出声,“走啊,你们走啊!听到没有!…再没有什么少爷公子,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不断响起,渐渐远去。
陆隽宁转头,双目正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吓了一跳,“陆善,你怎么还不走?”
陆善笑了起来,“隽宁公子,陆善走了,两位公子又有谁来抬呢?”
“好…好吧,你就留下…”陆隽宁咳了咳,暗骂自己糊涂,刚才一阵冲动,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抛在了脑后,眼光一转,又惊讶地叫出声,“红殊,你怎么也没走?”
“隽宁公子,红殊哪里也不会去,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他呆了一呆,正感到一阵强烈的窃喜,又听见红殊身旁的白槿说,“红殊不走,我也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两位公子…”
发现陆善他们三人仍守在陆隽宁身前,没有离开的打算,已经走出数步的绿屏等人又接连跑了回来,
“隽宁公子,我们也不走…”
陆隽宁胸中一热,望着眼前的诸人,沉默了一下,无奈地摇头,“我们是去避难的,人家怎么会收留这么多人。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但有陆善他们三个帮忙就够了,你们走吧,走吧…等将来一切好转,我会把你们都接回家…”
目送诸人依依不舍的离去,红殊和白槿合力抬起躺着陆隽怡的板架,陆善把陆隽康负在背上,问道,“隽宁公子,现在该走了么?”
陆隽宁下意识地侧过头,心口蓦地一空,脸上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已经没有人在他的身后了。
“各位再见了。
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庭哥。苏大侠,还请你千万要救回明湘。”向宋玄一等人告完辞,陆隽宁抱紧怀中的稚童,迈开了脚步,轻声吩咐,“走吧。”
等陆隽宁等人拐进岔路,苏湛回头,“师父,我们也该动身了。”
“湛儿,你说要送殿下去安全的地方,是辟罗山么?”
“不是。师父还记得逆天而行的那人么?先帝在日,曾请那人为殿下看过相,他说殿下与他有缘,当时就要带走殿下,还说只有带殿下离宫,才能为殿下消灾,先帝没有相信。他离开时,断言殿下此生必会到他的居所长住,并且要一直住满九五之数,劫数方去。”
元希讶然地问,“九五之数是多久?四十五天?四十五个月?还是四十五年?”
“不知道。殿下若想知道,只有待殿下见过那人,亲自问他。”苏湛摇头,“我想那人有通天彻地之识,也许还能够让师父的内力复原。”
“为师已这把年纪,有无内力都不打紧。但眼下为师失了内功,步履虽然还稳健,却难比你们年轻人,定会拖慢行程。殿下的安危干系重大,你还是带着殿下先走吧。”
苏湛沉吟片刻,“好。为保万全,我们就此分成两路。我与殿下先行一步,请皇甫姑娘穿上殿下的衣袍,扮成殿下的模样…”
“不行!”不等苏湛说完,凌天衡与元希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