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侦探阁提供的《江都月尽浮世歌白茉》的“【旧诗篇】月下少年郎,赋我相思名”,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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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陵游开窍了。
宣纸终究没有被完全浪费掉,丢弃的纸团团一天比一天少,反倒是破庙茅草中勉强用几块砖头支撑的案几上躺着越来越多的素白平铺又缀满墨香的诗篇。
一摞丹青色落着圣人文豪诗书百篇,一摞墨意浓书着小少爷像模像样上了道的诗文作品。
他写山水,写人间,写花鸟,写心中所思所想所感,他与那些诗人在笔墨中相会,从“秩秩斯干,幽幽南山”行到“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亦在他一片赤诚的诗心中,小诗妖廿双双愈发动人起来,起初只能在宣纸中跨越一个又一个沁着墨香的小楷,之后却随着诗篇的累积和孟陵游日渐滋长的学识而有了脱稿而出的能力。
终于,在一个月光洒进破庙屋漏处,将孟陵游安稳的睡颜照得半白半暗之夜,廿双双又一次走进了诗篇外的人间。当她轻巧无覆履的小脚丫踩在干燥松软的茅草堆上时,耳畔清楚地听到了墨水滴落的声音。
她是孟陵游笔下的诗歌,是他挥出的滴滴墨点,是他滋养着的馥郁诗情。
“月落人间广寒妾,似是琼瑶照影来……”廿双双执起一张孟陵游新成的练习诗作,墨迹还未干,她借着月光悠悠念了出来,晶莹的墨光似乎真是寒宫里美姬娇人的泪水。
“本意作‘月落广寒宫中人’,聊以天上嫦娥仙子作诗,却不由得想到了深宫中的落寞女子,便改做此句,也算是对那些冷庭香魂的一些宽慰罢。”
不知何时,身后还在酣睡的孟陵游突然坐了起来,两眼清明有神,灼灼地闪着好奇又
温柔得光。
“啊!”廿双双惊叫一声,下意识就要往诗篇里跳,未想到刚一抬脚,孟陵游便迅疾敏捷地抽掉了桌上的纸稿,她只好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左顾右盼,眼神忽闪忽闪的样子颇为可爱。
“你果然是从我的诗文中来的。”孟陵游露出了然于色的浅笑,“我就说怎么每天早上我的诗稿都会挪个位置,这几天也没什么大风大浪的……倒是我今天假寐,真的抓住了一个诗中仙子呢~”
小诗妖到底是第一次化人形,虽有人的模样却对世间之事懵懂无知,自然也逃不过孟陵游故意为之的陷阱。
孟陵游早觉得不对劲,白日里写诗时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支撑他下笔,有一个声音在鼓励他将心中文思倾吐进诗稿中,笔下的文字愈发灵动起来,似有生命一般。
更奇怪的是,当他发觉了蛛丝马迹的错落时,案几上的诗稿确有被拿起又放下的痕迹,因此他前几天刻意每晚把最上面那张诗稿折一道痕迹,有时大有时小,却回回都在清晨变成了崭新平整的模样。
廿双双第一次化形走出诗稿时,孟陵游眯着眼睛假寐,拼命掩饰住心中的震惊之意和微微害怕的发抖,然而看了几天后他便知道这个诗中走出来的清秀姑娘应是他笔下孕育的生灵。
此间,诗中的广寒月,人间的千秋月,眼中的可人月,皆融为一体,聚在这个清辉中慌张无措的小诗妖身上,而孟陵游看着她的眼睛却也晶亮亮的像拂晓时分的晨星。
廿双双忽然不害怕了,她呆呆傻傻地回看着孟陵游,丝毫不避讳他略显失态的坦然观察之色,当然诗妖不是人间的闺阁小姐,对这些一无所知。
游离间,她听到孟陵游念出一句诗来,是她未曾看到过的。
“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
是魏晋陆机的《拟明月何皎皎诗》,却是属于孟陵游的月亮。
……
对了,廿双双的名字也是孟陵游取的。
当她周身散着光晕,身上所覆的只有化形出的一身净白裙衫时,孟陵游借着天上玉盘的一片好意磨起了墨,蓬松的羊毫笔用嘴巴相合一抿便润潮,丹青笔在手,咬着笔杆头思索了一会便动手在小诗妖的裙子上作起了诗画来。
顷刻间,飞雁、游鱼、小荷、明月俱以墨色呈现在小诗妖的周身,她旋转起来,这副人间图景便借着她的灵气活了过来,当真是鸟飞鱼游跃,月染莲蒌香。
小诗妖看呆了,孟陵游亦是眼中含着惊艳,不肯移目。
无限诗情在心中燃起,小少爷遂不愿入眠,提笔就伏在案前洋洋洒洒地写起诗来,这一夜诗心四溢,若是都给了周公真是浪费了先人们的一番提点。
许久之后,孟陵游忽而像想起什么一样,问一旁静静看着他尽情泼墨的少女道:“你有名字吗?”
小诗妖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她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间似乎也明白应当是孟陵游诗稿中题目和诗句之间三两个字的意思。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孟陵游颇为开心的样子,脑海中开始翻阅起诗文中形容女子的美词佳句来,什么婵娟什么娇娥都太过俗套,什么兰萱花草又过于骄矜……
忽地灵感突袭,他眸中一亮便火急火燎在纸上写下三个字,生怕晚了一会眼前美好的姑娘就失了个好名字似的。
廿双双。
普通平凡的三个字,却暗藏着孟陵游的别样心思。
小诗妖得了名字却满脸疑惑,她看过很多自己觉得美丽的辞藻,却也知道孟陵游写下这三个字应有深意,便好奇地歪着脑袋问:“是有什么含义吗?”
孟陵游露出讳莫如深的神色来,但笑不语地看了廿双双好久,眉眼弯弯嘴巴轻抿,到底怀着不知名的意图和衣而眠,竟然没跟廿双双解释一个字来。
小诗妖虽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却也欣然应允了这个看似平白无奇的赋命。
“廿双双……这也太敷衍了吧,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起的呢。”
故事听到这里,同样被隐瞒着名中含义的聂银烛不满意了,心道怎么孟家少爷都会写诗来还起这么简单的名字,好歹人家是你用书香浇灌的嘛。
廿双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却也不打算先将她后来明白的玄机说与众人听,白嫩嫩的小脸竟然飘起了两朵粉云。
倒是一旁倚在柜台后算账的白绛与孟陵游有了同是天涯一方人的感应,聂银烛和廿双双初次听到这个普通名字时的反应皆坐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们都未曾尝透人间冷暖,不知其中酸涩苦甜,亦难懂少年人心中的脉脉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