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侦探阁提供的《江都月尽浮世歌》的“【鹊踏枝】糕点大师邱香草”,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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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再超群绝艳的舞姿,也抵不过身边一同赏舞之人散发出来的迫人的低气压。
顾千池只觉得此时古雅的小厢房内诡异非常,方才还悠哉赏舞与他畅快话当年的连白玉,只出去一趟的功夫,再回来时就是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尴尬又不知所措,他如坐针毡却无计可施,只能牵强地干笑着,企图掩藏自己背地里的发慌。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良久既后,眼见台下戚别意又在一片叫好声中翩然而去,飞仙一般闪烁在光影明灭中,顾千池终于找准时机,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个……白玉啊……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绛如梦惊醒一般,立即转头诧异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同僚好友,支吾答道:“啊……没事啊。”
没事就怪了。
顾千池心说他们同在一处为朝廷效力也有个五年时间,连白玉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素来沉稳老道,心事藏得像被装在老太太的裹脚布里一样隐秘,今日这浮于面上的心神不定,若说真的没事那可就活见鬼了。
可是白绛却并无要说明的意思,顾千池虽然心里痒痒却只能忍住不问,眼见夜色深沉,云琅舞坊今日的歌舞也近尾声,索性就想邀其隔壁酒肆一聚,喝个不醉不归。
岂料盛邀还未出口,白绛便唰地一下站起来,匆匆道了一声“有事先回改日再叙”便挥袖撩开了厢房的门帘,那墨蓝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遂而融于无边月白中,愈发看不清了。
空留顾千池在原地眨巴眼,再回神时早已人走茶凉,厅堂内只剩稀松几个意犹未尽的客人和早已出来收拾残局的舞坊杂役们。
“这小子,啥时候变成这么一个猴急火燎的人了?”
顾千池边挠头边向门外走去,他本就为这位昔日朝廷要官如今在茶楼里当账房先生之事大为惊骇了,眼下看来时间果真是会消磨人的东西,转眼不过数月,这好好的朔北狼就变成了南家犬。
沉夜如墨,明月点缀其中。云琅舞坊的前院中还有几位宾客流连忘返不舍离去,站在雅致大气的庭院间想错交谈,顾千池却发现了其中一个不寻常的身影。
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姑娘,明显就和舞坊常见的天仙似的美人们大不相同,此时正蹲在一处鱼池边,双手直直伸入清澈的池水中搅弄着清波。
“哎哎哎,你搅和啥呢,这么好的锦鲤都要被你搅得翻白眼了!”
他人未至,声先出,实在是看不惯这女子略显粗俗的行为。
粗衣姑娘闻声,偏头看了过来,见是个衣着阔气的富家公子,虽有几分被搭理的疑惑,却还是从池水中抽出手,在空中晃了晃,晶莹的水珠溅了顾千池一脚。
“不碍事,”邱香草露出了颇为憨厚淳朴的标准农家女式微笑,还露出了几颗雪白的贝齿,“我手上有面团屑呢,这些鱼可爱吃了~”
“啥?”
顾千池明显是一副搞不懂眼下人情世故的模样,开始怀疑今夜如此诡异的变化是不是自己生出了幻影。
见他痴愣的样子,邱香草觉得像看到了自己老家圈子里养的呆头鹅,蠢头蠢脑的,不由令人发笑。
于是她便憋着气,说三个字能笑漏风两次地解释道:“嘿嘿嘿,我是云琅舞坊的厨娘,专做糕点的。今个客人太多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勺,这不,手肿了来池子里泡一泡,顺便给小鱼儿们喂点吃食,嘿嘿嘿。”
邱香草此言不虚,她确实是云琅舞坊后厨的糕点师傅,年纪虽不大,做糕点的手艺已然一流。本来在扬州城外的乡下老家里干着糕点营生,自给自足,谁知前不久扬州城来的云琅舞坊管事花大价钱把她请来了这后厨里做糕点,小乡村里的手艺一夜之间就被镀了金,旁人都说扬州城最好吃的糕点就在云琅舞坊。
临行前,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扬州城阔气,邱香草这回是发财了。可她却觉得此言差矣,刚来扬州还没去什么二十四桥什么瘦西湖旁看看呢,就被派到厨房里没日没夜地做糕点,身旁环绕的又都是一个个水灵娇美的仙女们,可她一个乡下姑娘又不是爱美人的大老爷们,自然很快便觉得乏味。
今日又是做糕点做到手酸的一天,眼见着本来就不娇嫩的手又肿得像地里的红萝卜,邱香草满肚子苦水只能趁着歇工时到前院里跟小鱼儿们说。
宾客喜欢吃她做的糕点,小鱼儿们也喜欢舔她手上沾着的面团屑,她便干脆不洗手了,每晚到鱼池里来泡一泡,舒缓肿痛的同时也算是个消遣。
说起来,顾千池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搭理她的人,以往宾客在看过舞坊纯美的仙女后碰到普通无华的邱香草,就像看到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一样,若是她正好在鱼池里洗手,倒是可以得到一两句骂她粗鄙的话。
邱香草也不在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他们还得花钱买她做的糕点。
她本以为顾千池也就是路过没事调侃一下,谁料听过她的解释后,这人竟然起了兴趣,一撩衣摆就和她并排蹲在了鱼池边上,华美的衣袍皱皱巴巴窝在胸膛与双腿间,饶有兴致地看着池中锦鲤围聚在一起,嘬食着她手上的面团。
“哎,你天天给它们喂食,它们可认得你啊?”顾千池兴致勃勃地问道。
“当然啦,它们认得我,我也认得它们”,邱香草得意洋洋地开始给顾千池指认每一只鲤鱼,“这个是芳草,这个是萱草,那个头大的是甘草……”
“咋没有香草呢?”顾千池疑惑地问道。
邱香草噌地转过头,小声叫到:“香草是我!”
“哦哦哦,失礼失礼,姑娘继续说……”
月色落在塘中荷叶上,静谧的池水也披了层轻纱,顾千池与邱香草一只一只认着鲤鱼的名字,颇像两个充满简单乐趣的稚童。
此方尚且惬意,彼处相隔不远的烟雨楼却硝烟四起。